42号车库
凌晨 2 点的上海集度汽车办公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手机开着直播的员工随处可见。
似乎很难想象，这是一家已经近乎走到末路的公司。这家公司背靠吉利、百度两座「大山」，「百度 X 吉利强强联合」也是他们贴在门店的宣传标语。
今年上半年，极越的月均销量还不足 500 辆，10 月份的销量已经涨到了 3,107 辆。
但就在销量的高光时刻，一夜之间，倒闭的传闻满天飞，最终陷入「闪崩」后的困境。
这两天，我们在上海集度汽车总部和多家极越门店采访了十几位极越的员工和供应商，在一线见证了这颗智驾新星的至暗时刻。
夏一平开完全员会表示进入「创业 2.0」阶段后的第二天，员工们还是选择正常上班。
大家大多时候自娱自乐、商讨对策，少数时间会有人情绪爆发一度要冲进会议室，最后很多人睡在了公司；供应商们时而大喊还钱、有序组织，时而在维权群互相安抚崩溃的情绪；一线销售有的情绪稳定见惯了风波，有的一边搬空物品一边泪洒直播间。
所有人的第一感受都是：太突然了。
员工 11 月的社保问题在昨晚已经得到了解决，但后续的诉求迟迟未得到推进，很多员工睡在了公司，也有不少人跟夏一平一样，一夜无眠。
今天凌晨 4 点钟，在会议室待了 12 个小时的夏一平在人群的簇拥下第一次出来上了洗手间，随后，供应商进去谈判，但并未得到明确答复，早上 7 点多，夏一平终于熬不住趴在了桌子上。之后，夏一平声称要见人，坐车离开了集度总部，据员工所说，是「去虹桥兜圈了，可能要跑路」。11 点左右，夏一平回到公司，继续与各方「鏖战」。
下午，百度、吉利联合发布了声明，承诺会对员工善后、用户车辆负责，但并未给出具体方案。声明下有供应商留言称：供应商的货款是工厂的辛苦血汗钱，希望吉利百度极越可以尽快处理，而不是官话套话，民生基本问题大于一切。
一位在集度总部守着的员工对 42 号车库表示：「这份声明没有具体举措方案和时间点，高合爱驰什么都说解决，最后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我们是难以接受的」。
员工们准备再次发起对话：「今晚 8 点，围绕声明发布后，我们准备再对话夏一平」。
12 月 13 日晚上 8 点多，极越员工代表已经开始跟夏一平就新发布的联合声明和权益的落实进行对话，截至发稿还未结束。从 12 日下午 16：00 到现在，夏一平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间位于集度总部三楼的会议室，进行一场不知尽头的谈判马拉松。
据员工所说，他们对联合声明不认可，没有具体的举措方案，但是百度吉利两个股东又不在线上，里面只有 6 位员工代表、人力资源部负责人和夏一平，所以今晚应该很难谈出实质性的进展。
「今晚又很艰难」，一位极越员工对 42 号车库说。
凝望那扇门
「各位宝宝们分享一下直播间，大家有想要这个绿植的我们点赞上 2 万送出去好吗？」
「把夏一平送出去！」
「三、二、一，上链接！」
昨天虽然是双十二，但这并不是一场真正的带货直播，等待了一整天的极越员工，在用这种方式纾解情绪，用他们的话说，也算在开辟失业后的新赛道。
除了热火朝天的讨论和直播，还有人在打牌、遛狗，把烈酒倒进纸杯，干杯时大喊：极越大卖！
然而，「松弛感」背后，所有人的神经都被会议室的动向牵动着，不时眺望会议室的方向。会议室的门口一有响动，人群就会立即涌去。
社保、工资、供应商货款、售后保障，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会议的决策中。只要会议室的门不打开，笼罩在大家头顶的阴云就不会消散。
有员工感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了舆论中心的一员，也有员工戏称自己在「守岁呢」。
12 日下午，在职员工李明（化名）接受了 42 号车库的采访，他表示，大家的诉求主要聚焦于社保和离职赔偿。大家 11 月收到的工资是扣除社保和公积金之后的，但扣除掉的这部分钱并没有拿去缴纳社保，也没有事先通知大家，不知道作了什么用途，这是最让大家不满的点。
李明说，同事们对于目前的情况情绪可能有一些激动，尤其是一些权益突然失去保障的孕产期同事。「很多老员工也觉得被背刺了，大家努力了这么久，现在无论是从销量还是技术落地的表现，在行业里也算有了一席之地，现在却付诸东流了。但大家现在也在努力团结起来，去和高层、政府和一些工会沟通，然后派出员工代表跟股东去直接沟通。」
晚上九点半左右，一名员工情绪爆发，几个人一起撕掉了会议室透明玻璃门上的贴纸，屋内讨论的情状暴露在了大家目光下。
晚上 11 点左右，已经长达 7 个小时的会议终于有了进展：11 月的社保已经打到公司账户，由百度和吉利共同出资。而这只是员工众多诉求的第一项。
在极越内部，员工商讨出的诉求按照重要程度依次划分为 P0-P3 四个等级，其中，P0 等级的诉求除了普适性的社保、工资和 N+1 外，还包含了孕妇、男性员工育儿假的补偿等特殊情况。
大家在反复交涉中逐渐看清了 CEO 夏一平权限的边界：作为职业经理人的角色，夏一平只拥有小部分股份，80% 的决策权在百度手中，相应地，问题的解决也只能去跟百度、吉利两个大股东继续争取。
李明说：「很多员工也能理性看待这种局面，知道夏一平的权限有限，真正能够掌握这家公司生死的还是百度。百度可能没有真正的把智驾做好的决心，我们就希望如果百度愿意把这件事做好，无论人员怎么调整，都别直接把这家企业放弃掉。」
「夏一平出现跟大家沟通，还算是有担当的」，李明认为，「因为即便他真如网上说的跑路了，我们确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夏一平的压力也很大，我们也理解，今天很多员工有一些过激的言论，他也在保持状态安抚大家，推进一轮轮的沟通，但他打的电话百度那边也不愿意接了」。
直到夜里四点多，关于员工的诉求，仍然没有关于 P0 第一项之外的消息。
13 日上午，极越发布了一封内部信，表示 12 月 13 日是操作社保减员的最后期限，需要得到大家对同意减员的授权。一位在职员工说：「这是在逼我们签离职，我们没签。现在好多同事都来帮我们了，被我们感染了，原先有些人还是站在公司那边的。」
眺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墙壁上的标语会格外显眼：「中国智能汽车史上，必将拥有每个极越人的名字」。
大家一面苦中作乐，一面难以置信：极越怎么就走到了「原地解散」这一步？
危机「突如其来」？
昨晚的集度汽车总部，员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跟这场危机有关的一切。多位设计部等部门的员工对 42 号车库表示事前没有任何感知，从销量的增长来看，还以为公司已经实现了正向循环，尤其是设计部的办公区域相对独立，「消息都是网上发了我们才知道」。
一位公关部的员工也表示，「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快，你看哪吒已经搞了多久，威马包括高合也都拖了一段时间」。
危机来临已经显示过一些迹象：「比如之前有一些陆续进行的人员调整，员工转正的要求收紧了，但昨天（12 月 11 日）做出针对全员的决定还是让大家感到惊讶，说明资金链断裂的情况远比之前想象的更严重。」
受访员工李明表示，一些岗位常跟一线打交道，对危机的感知也会很早，对企业的状态有心理预期。「早在极越 07 上市后第一个销售周期，销量就没有达到预期，但夏一平在内部和公开场合也没有说过销售预期的具体数字，只能推论出股东对于极越的要求远比实际的销量要高。」
他也知道，由于欠了吉利一些钱，从 11 月中下旬开始吉利已经不给极越排产交车，所以即使有订单也没法交付了，11 月中下旬后的订单交付都会非常困难。李明也表示，这几个月最大的问题一直都是资金，「但这一年无论是从产品、研发还是经验上来看都已经是一个快速增长的成熟阶段，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关注到和认可了极越的产品，5A 用户（只差临门一脚下单的用户）资产空前之高，这部分用户的数量相较年初有了数倍的增长，大家的购买意愿有明显的增长，这个增长速度是很可观的，只不过增长需要时间，股东可能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关于对危机的感知，相比于各有参差的员工，供应商的感知明显更加一致，也更早地嗅到了寒气。
一位被欠款两千多万的供应商表示，他们跟极越签的是年框合同，从 9、10 月份就已经很少收到货款，「那时候我们就迟疑不敢接了，但是又不敢停」。
一位被欠了 62 万的供应商表示，极越对 7 月份开始出货的货款就不怎么付了。「一会儿新系统和老系统转换，我们没有办法提交对账信息。9 月份对好帐后，理当 10 月份底付款，但都逾期了，直到暴雷。」
这家供应商从 9 月份开始一直问采购、业务方讨要货款，一直得不到正面答复，「一直都是三个字：不知情」。供应商表示，这些欠款要不回来的话相当于一年白干，「摆在我们面前就两条路。要么继续生存下去，但是供应商的钱和工人的钱要付清；要么我们也躺平当一条死皮赖脸的狗」。
12 日下午的上海集度汽车总部，一楼平时用作接待的区域已经聚集了一批焦头烂额的供应商。大约 20 名左右的供应商围在一起，在讨论中写下了他们的诉求书并集体签名，向极越高层书面表达自己的四点诉求：
- 供应商所有已开票未支付账款何时支付；
- 未对账、未开票的货款需即刻开票结算，明确支付时间；
- 极越董事会/股东何时派人处理后续事宜；
- 让供应商与夏一平、股东建立直接沟通表达诉求的渠道。
由于「怕人跑了」，供应商们派人将诉求书送进会议室后，集体上楼蹲守。
12 日到 13 日这两天，「极越供应商维权群」的人数不断上涨，最后到了 500 人的上限，开了二群。截至发稿，在共享文档内接龙欠款数额的供应商已经有 191 家，接龙的欠款总数额也达到了 12 亿元，各家欠款数额在几万到上亿不等。
起初，供应商们积极探讨对策，后来战线的拉长，开始不断有人在群里表现出崩溃的情绪。一位被欠款两百多万的供应商在群里说：「我的股东估计要杀死我，我准备跳楼。」也有人表示，「我的兄弟们说债一起背，我差点哭在会议室。」「这是我心碎的地方。」
凌晨三点钟，在集度总部等待的一位被欠款两千多万的供应商对 42 号车库表示，她的情绪已经崩到不行了，因为要对上海的几百名员工负责，公司又处于比较关键的时期。「这笔钱要真要不回来，我就完了。」
凌晨四点多，夏一平从会议室出来去洗手间的路上，这位供应商拿着货款单上前交涉，据这位供应商转述，面对那些公开的、有明确留证的项目，夏一平说，他不记得有这些项目了。
这在供应商眼中无疑是「赖账」的态度：「我们每一笔账，所有的流程、验收的文件、第三方发票全都在，他一笔也赖不了，口头上这么说就很恶心人，我们在这儿耗了一整天，结果来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供应商进会议室跟夏一平谈判。早上七点半左右，谈判有了结果，夏一平给出了四项承诺：
- 12 月 13 日出三方联合公告；
- 成立两个工作组，12 月 14 日成立，12 月 15 日入驻集度；
- 梳理账目；
- 建立沟通窗口和渠道。
根据供应商处的消息，截至发稿，只有第一条承诺被兑现了，其余三条没有任何消息。令供应商们不满的是，三方的联合公告没有一条提到供应商。另外，一位供应商告诉 42 号车库，沟通时明明答应了今天不会堵供应商，还特别留了对接人电话，结果还是不让进，「心都寒了」。
晚上，一位供应商在维权群表达不满：「吉利和百度为了自己企业的发展，把所有员工，车主和供应商拉进来，然后原地爆雷。企业担当何在？没有预警没有善后，到现在连个沟通渠道都没有？除了心寒失望，就是对所有中国企业的信誉质疑，没有了安全感。」
是敌还是友？
在会议室外的办公区，与极越的员工相比，供应商的情绪明显更激烈、急迫。昨晚九点左右，有人在会议室门外带头喊「欠债还钱」，众多员工、供应商纷纷跟随。
很快，有员工出来维持秩序，用大喇叭喊话：
「我们的核心诉求，是 11 月份的个税和社保对吗？」
「对！」
「员工不要被带情绪，大家保持冷静 OK？」
「好！」
风波很快平息下来，漫长的等待继续。
供应商的急切不无来由：有钱款到账，肯定会优先解决员工的社保和工资，供应商的需求被不断后置。
公司账面已空，在这种局面下，员工、供应商、夏一平本质上是站在同一战线上向股东施压，三方并非对立关系，真正的「敌人」在外部。有极越的员工也对供应商表达了理解：「员工有法律、道义、社会责任的保护都这么难，他们能谈出什么？更加没有和股东对话的机会」。
13 日凌晨三点左右，会议室旁边的聊天局上，几位供应商、员工表达了一致的态度。
在他们眼中，首先，百度放弃注资极越的决策极不明智、令人费解。一位员工对 42 号车库说：「极越是百度在乘用车领域的第一块实验田，这第一块实验田失败了，那么百度的无人驾驶、自动驾驶还能走多久？它就变成了一个伪命题。」他还表示，百度对造车这件事的认知是有问题的，不了解这个行业的发展规律，指望着三年能回本，所以直接做出了放弃的决策。
他们认为，百度作为最大的、拥有最多决策权的股东，意味着要对所有的员工和供应商负责，现在的消极态度影响非常恶劣。一位被欠款两千多万的供应商的上海负责人晓雅（化名）表示：「投资不是只给钱的，你投资人是不是要监管，做好风险的预判和管理？为什么口子能大到这个程度，你作为资方从来不查账吗？」
极越的一位员工表示，吉利后来确实变成了代工厂一样的角色，但百度从来没有说不会管，这一点给了大家很多信心，相当于用信誉来透支。现在信誉崩盘，企业和资方都不接盘，接盘的人成了最底层的员工和供应商。
近几年新能源车企时有倒闭，而极越这次风波的特殊性就在于「突然」，前一天还在开店，第二天就崩盘，没有任何缓冲期。「我在汽车行业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倒闭方式」，晓雅说，她见过 5 家车企倒闭，每一个都是提前为大家留好退路，或者先稳住，减少店面、部门降薪、减少产量，一点一点给出信号，大家一步步撤退，留出补偿的钱。
一位曾经经历了高合倒闭、现在又处在极越解散风波中的员工说，当时高合起码给了一个月的缓冲期。另一位员工则表示：「我 6 月份来的公司，来之前极越的销量是 400 台，第二个月就 1,000 多台了，确实在往一个好的方向走，这是让所有人最崩溃的一点。」
几位供应商和员工均表示：「如果社会对这样一个企业没有任何监管，所有企业都这么玩，就会天天爆雷、翻盘。」一位供应商表示，先不管极越的内部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个企业有些东西是值得留下来的，从去年 9 月到今年 9 月卖了 1.4 万辆，已经是很难得的成绩，「但就是因为股东方不做了，然后就导致千千万万的人失业、没有收入，过年会哭得一塌糊涂」。
在交流中，员工和供应商对夏一平的表现普遍比较认可。「虽然欠了我们那么多钱，我们也想打人骂人，但他今天赶来就挺牛的，还是想把这个企业做好的」。
在 13 日凌晨 3 点半左右，一场小型的、由极越某高管主持的内部会上，我们听到了更多关于极越为何一夜之间走到当下地步的内情，与上述员工和供应商的理解基本一致，更进一步的消息是，高层在二三月份就看到了极越的资金困境，但无力挽救。
这位极越高管称，今年二三月份他们就已经知道，如果一直没有钱进来，十月份左右就会「花到干」，百度应该知道要没钱了，但还是一直在给极越和吉利希望，所以吉利才会一直给极越免费造车，直到出现大额亏空。
对于百度给的希望，一个明显的例证是，百度李彦宏在 9 月 10 号访问了公司，表达了对极越的支持。「他们会让这样一个大佬来一个马上要暴雷的公司吗？所以大家一直倾向于认为百度会一直给钱，之前跟股东们也保持了比较顺畅的沟通。」但后来，夏一平在股东会上多次示警，没有得到答复，「他们不说话」。
富有的靠山给了极越把钱花光的底气。「任何一个背后没有靠山的企业早就开始裁员了」，这位高管表示，「我也诚实地告诉大家，九、十月份的时候，其实我们做过裁员计划， 1,500 人，外界的传言是真的。」后来，裁员计划之所以没有进行，「是因为这个计划交上来之后我们抵制了」。
没有提前裁员的原因也是因为缺钱。「这个月裁了 1, 500 人，下个月公司再去把剩下的人全部裁掉，那我裁前面 1, 500 人的意义是什么呢？这 1, 500 人最终也是拿不到补偿金的。」
可以理解为，今年九、十月份在做裁员计划的时候，雷已经爆了。
他也透露，现在吉利和百度两大股东彼此已经失去信任，6,800 万的社保和公积金都要纠结谁先打钱。
最后某高管给出的建议是：集度公司签的协议肯定履行不了，因为这家公司已经没钱了，现在只能找股东方要钱，但法律上股东方已经履行了出资义务，现在只能通过社会责任和道义上来施压。「夏一平是唯一的抓手，我们只能通过夏一平接触到背后的股东，这是唯一的方式，这也一定是一场持续的拉锯战。」
某高管在会上提议，该让夏一平去睡一觉了，「把他熬死也没有用」，员工们也应该组织起来倒班，不能这样盲目地熬下去。但直到 13 日早上接近 8 点，夏一平才在跟供应商商讨时趴在了桌子上，得到了短暂的一个小时的休息。
重压之下，谁在拖延买单
昨天白天，我们走访了几家位于上海的极越门店，有的已经关门大吉、有的店还开着但不对外开放，也有的店只有一个外来员工在帮忙看守，据说员工们都去了总部。
上海的万象城门店还在正常开放，对于来看车的顾客，销售明确表示不建议买，推荐去对面华为看看，性价比的话乐道也不错。
极越崩盘后，陆续有小米、乐道、问界……各个品牌已经攻进极越飞书大群，发布招聘信息，也有的是极越员工跳槽成功想带其他人一起走。
一位销售对 42 号车库说，在传出倒闭消息之前，极越现在的销量确实越来越好了，之前在的那家店一个月能卖 30 多台，07 和 01 的销量大概是 2:1，刚出的 07 挺受女性车主欢迎。所以这个消息非常突然，他上个月自己刚买了一台极越，昨天还卖了一辆，连夜给客户退掉了。「从昨天（12 月 11 日）下午 6 点到今天凌晨，我一直在接客户和朋友的电话，早上醒来又继续，有的客户会比较激动。」
来这家店之前，这位销售是在比亚迪工作，跳槽的原因是极越的待遇要好很多，在新能源里算是很好的一档，正常情况下一个月卖三四台的话能拿到两三万。「上个月工资正常发了，但是社保没交，之前并没有任何通知，导致大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社保断缴了，买房买车都受影响，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社保，连钱的事儿都要往后排。」
他还表示，现在很多员工闹的也是社保的问题，但公司的意思是，如果想自己掏钱交社保，就必须马上离职。
今天上午极越发布的内部信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结合公司财务现状(可能无法正常缴纳 12 月的社保公积金)，现需大家确认是否授权公司进行 12 月社保公积金减员（缴纳至 11 月底），以便大家可自行完成 12 月社保公积金和个税申报。此操作，不影响员工后续收到的离职证明上载明的离职日期即 12 月 16 日，大家的工资（不含 12 月社保公积金）将结算至 12 月 16 日。
下午，极越内部传出了销售门店要复工的消息，「钱要进来了」「极越要活了」的消息四处流动，但总部的员工代表表示并未得知此消息，很多员工、车主也猜测这是一种「营销手段」。
我们跟多位位于上海的极越门店销售确认，只有部分门店店长开会称「已经有资金进来」，明天全员正常上班，总部没有正式发文件。也有门店销售表示并未收到复工通知。
一些员工和网友对这样的消息做了相对负面的解读，「一线复工的消息莫名其妙，我们内部很懵逼」。他们认为，这只是用宣布有钱的说辞维稳维权员工，降低热度拖延时间，二次暴雷不可避免。
今晚接近 9 点，夏一平在公司大群里澄清了今天关于一线门店复工的消息：「今天一线门店并没有复工复产，我们的目的只是保证最小运营的需求，也就是保留 200 个销售在门店」。
除了 11 月的社保和个税得到了落实，会议室那扇门后，还没有带来明确的好消息。
门外，今晚聚集在集度总部三楼办公区的人群越来越多，员工代表、供应商、车主轮番进去谈判。不少车主已经在群内接龙，相约明天集体去总部或交付中心维权，车主和准车主们也用文档收集了诉求。
上海的集度汽车总部，员工代表和夏一平的沟通结论有待确认，各方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与此同时，根据维权群的最新消息，几十位车主驶进了位于杭州的吉利园区，吉利方面要求选出 5 位代表进会议室谈判，北京的车主也到了百度楼下，等待属于他们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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